神生漫长(润喉糖)
11.愿者上钩
随着天界添了火系应龙小殿下的消息一并散出去的是,这位小殿下天生体弱,性命岌岌可危。
天地各界不论真心假意,纷纷献药献方,其中当属花界鸟族最为上心,灵果仙药数不胜数。
鸟族是小殿下母族,自然不遗余力。花界因锦觅一事,遭了天帝厌弃,为修旧好,也是竭尽所能。独润玉母族有心无力,水系法术天生和火系相冲,只能献上些固本培元的方子。
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魔界也遣人送上诸多灵药,当时送药的魔将就硬梗着脖颈站在天庭入口,一脸的英勇就义。
润玉正在紫方云宫处陪着儿子,听了守卫的禀告。心下暗叹,旭凤素来心胸开阔,如今又为这不曾谋面的侄子费心,倒叫他不忍对其下狠手了。
润玉垂首思量片刻,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,随意地说道,“收下东西,让来人转告魔尊,就说朕多谢他的好意了。”
守卫闻言退下,临走时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下小皇子。只见他面色红润,皮肉水滑,一脸乖巧地窝在润玉怀里睡得香甜,怎么也不像有先天不足的样子啊。
不提守卫心中是如何猜测的,润玉每日除了上朝外,就陪着新出生的孩子呆在紫方云宫,哪里都不去。
在缘机关到毗娑牢狱的第六日,丹朱才从邝露处得知消息,听闻缘机每日要受万剑穿心之苦,便不管不顾地闯进了紫方云宫。
“润玉,你好狠啊,缘机做错了什么,你要这样罚她。”丹朱连礼也不行,直呼天帝大名。
润玉把孩子交到仙侍手中,示意她们全数退下后,方看着丹朱冷笑,“缘机做了什么,叔父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。”
丹朱哑口无言,缘机的确时常对他发牢骚。润玉和荼姚的纠葛,他知道得清楚。只是缘机何辜,要因荼姚受此重罚。
润玉看出了丹朱的不服气,冷冰冰地说道,“缘机自作聪明,暗中在荼姚身边多了许多口舌,她以为本座不知道,不过是懒得理她罢了。此次让她受罚,只是要她管好自己的嘴。”
润玉早已派人从荼姚的心腹处打听过了,缘机竟敢在荼姚面前乱说些借腹生子,去母留子的混账话,如今不过小惩大诫,倒引得丹朱跳脚着急。
丹朱不敢再辩驳,躬身行礼准备离开,一心想要去太上老君处讨些补气血的丹药,好待缘机出狱时服用。
不料,润玉却叫住了想走的丹朱,“叔父也知小皇子体弱,昨日有人献上一方,说是魔界中有一道九幽业火,于火系一脉淬炼最有好处。叔父素来和旭凤亲厚,不如请您走上一趟,将这九幽业火本源取回。”
丹朱闻言神情恍惚,气到发抖地伸手指向润玉,“九幽业火乃是魔界的立足之本,我如何能取来,旭凤又如何肯给。就算旭凤肯给,魔界其余人也不会答应,你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?”
“叔父此言差异,您可是旭凤的亲叔父,您出言讨要,他怎么也要给你三分薄面。至于魔界的其他人,不过跳梁小丑罢了,有天庭的百万兵将做您的后盾,他们能奈你何?”
丹朱听出了润玉的言外之意,这是要拿他做由头,重启天魔二次大战啊。
“你,你……”丹朱一时语塞,连话也说不出了。
润玉微微一笑,“谁让朕的儿子命苦,刚出生母亲就不在身旁,若他母亲肯用凤凰一族的琉璃净火为他淬炼,朕也不用出此下策了。”
丹朱这才明白润玉的用意,只能咬牙认下这差事,一人前往魔界去了。
钓鱼这件事,润玉向来讲究愿者上钩。
12.故人应忘
丹朱匆匆赶到魔界,经过重重关卡才得见旭凤,没想到旭凤却一脸惨白的虚弱样子,他顾不上差事,连忙关切地问道,“凤娃,你这是怎么了?”
“叔父不知,我自从几日前就突发心疾,时时心痛如绞。这两日刚好些了,每逢子午时分才会发作。锦觅心焦如麻,只是她和魔界里的医者都诊不出原因。”旭凤捂着心口,小声地向叔父解释缘由。
几日前?丹朱似有所思,连忙追问道,“是不是你母神诞子之日?”
“正是。我在想,可能还是我不能释怀此事,才致心魔入体吧。对了,叔父不忙着替小殿下寻药,来魔界做什么?”
旭凤素来心大,独母亲和兄长之事是他心头的一根刺。闻听母神诞子,他心中五味杂陈。可听说这辈分尴尬的小殿下性命堪忧,他又实在放心不下。
丹朱面露尴尬的微笑,腆着脸说出了润玉的要求。
旭凤双眉紧锁,沉吟半晌后,方才回道,“若是其他,我给就给了,可九幽业火的本源是魔界众人立足之本,干系重大,我实实不能交出。叔父,除此之外,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?”
丹朱说出了另一个选择,“其实凤凰的琉璃净火也能救小殿下,只是你如今身体虚弱,怕是不能使出这等秘术了。”
旭凤笑着说道,“叔父糊涂了,天地间又不光我一只凤凰,母神也会琉璃净火啊。况且她是这孩子的生身母亲,怎么会见死不救?”
“你还不知道吧,你母神诞子之后就回了鸟族,一眼都没看过这孩子呢。”
丹朱想来也替这小殿下伤心,亲生母亲离开了他,父亲又拿他做棋子。出生多日,连个名字都没有,甚是可怜。
旭凤听闻母亲离开天庭,先是开心,可很快又想起了那受苦的小孩子,心中实在不忍,“叔父,我和你同去鸟族向母亲说明此事。”
丹朱暗叹旭凤单纯到傻的性子,两人拿好锦觅研制的暂可止痛的丸药,共同起身飞去鸟族。
许是看着丹朱的面子,又许是挂心天上的新少主,鸟族士兵没有再拦下旭凤,带着两人飞快地奔向荼姚修行之处。
闻听旭凤来了,荼姚飞身至他的身边,眼见得儿子昔日俊秀的面容,如今却面白如雪,不由得她担心不已。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旭凤不忍母亲担忧,笑着宽慰她道,“不过是偶发心疾,母亲不要难过。”
荼姚哪里肯信,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腕,细细诊治之下,不由得恨声道,“润玉……”
蒙在鼓里的旭凤不解其意,随即解释道,“这事不和兄长相干,母神切莫多疑。”
荼姚无奈闭眼,没法说出其中内情,“我知道了。”
旭凤伸手拉过丹朱,向母亲请求道,“母神,你恐怕还不知道,我……我那弟弟如今性命危在旦夕,叔父说只有琉璃净火才能救他。我现在无力使用这等秘术,还请母亲速速回宫救他。”
荼姚横了一眼丹朱,冷声问道,“那孩子果真危在旦夕吗?”
荼姚自有身孕以来,润玉便格外精心的照顾她,入口餐食皆是岐黄仙官慎之又慎的搭配,行居坐卧皆有仙侍小心伺候,孩子身体如何,她最清楚不过了。
丹朱顶着荼姚的眼刀发抖,心下更是心疼缘机,他上前一步背着旭凤轻声说道,“你让人家的儿子不好过,人家又怎么会让你儿子好过?”
荼姚恨恨咬唇,转过头心疼地望向旭凤,无奈妥协,“我这就随月下仙人回宫。”
旭凤不放心母亲,打算陪着她一起去往天庭,临出翼渺洲时,他望见了族内最高梧桐树下的一方小小坟墓,不禁问道,“母神,那里葬着谁?”
荼姚低头望去,那方坟墓早已老旧,唯有供奉的瓜果鲜花日日新鲜,她忍不住鼻酸哽咽道,“鸟族的一位旧人,你不识得的。”
旭凤却误以为坟墓中埋着的是伯父廉晁,不禁频频看向那方坟墓。
13.我和他,都想你
三人来至天庭,不待丹朱禀报,便有天将引着他们去了紫方云宫,润玉端坐在宽大的金椅上,双手怀抱着出生不久的幼子,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他抱着全世界。
旭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兄长了。只觉得他多了几分威严,也添了几分温柔,不似从前淡漠,如今倒多了几分鲜活。
润玉眼中除了荼姚再无他人,“你抱抱他,孩子出生这么多天,你还没抱过他呢。”
荼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别过眼不想看那孩子,润玉走下座椅,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,直直地把孩子递向她,“他特别乖,除了饿的时候,几乎不哭。你不想抱抱他吗?”
荼姚推开润玉的手,冷声道,“琉璃净火可为他淬炼身体,陛下准备好密室,我便可为他医治。”
润玉转头看向旭凤和丹朱,“我与天后要先为小儿治病,叔父且带魔尊去往姻缘府暂歇,叔父务必要好好招待魔尊。”
丹朱听出润玉话中的威胁,拉起旭凤便跑,不是他不讲义气,只是缘机还在润玉手中呢。
润玉在丹朱二人离开后,再一次把孩子递向荼姚,荼姚依旧不肯接过孩子,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,“请陛下准备密室,我好为他医治。”
“他没有病。”润玉似乎死了心,又把孩子抱回怀里,“他只是特别想你,夜里常常啼哭,只有把他放在你睡过的床榻,他才会好些。”
荼姚不在意润玉的前后矛盾,抬脚就要离开。
“旭凤如今只是心痛如绞,四十九天过后他就会昏死过去,八十一日过去,他会魂飞魄散。”
润玉的话到底留住了荼姚的脚步,荼姚不敢置信地瞪着他,“旭凤把你当做血脉至亲,纵然失了天帝之位,却也不曾怨恨你。听说琉璃净火能救孩子,他不顾心疾,飞去翼渺洲向我求救,你可对得起他?”
“那你可对得起我怀中幼子?明明一母同胞,你为何薄此厚彼?就因为他是一条龙,而不是你期待的凤凰吗?”润玉不答反问,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荼姚,“还是说因为这孩子的父亲是我?”
荼姚不愿回答,润玉心中的怒气更重,“是不是旭凤活着一日,你就看不见任何人,哪怕他也是你的孩子。”
“如果可以,我宁愿没有这个孩子。”
荼姚的话如同一把冰锥刺向润玉心头,他知道荼姚不爱自己,可没想到她连孩子也不要了。
“好好好。”润玉怒极反笑,抱着孩子走回座椅。“那就让旭凤陪着他一起受折磨吧。”
许是两人的争吵声过大,又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,原本安睡的孩子突然啼哭起来。润玉抱着他轻声诱哄,左右晃动,却依旧无法平息他的哭声。
润玉走到荼姚面前,“就当我求你,你就抱抱他吧!我再也不会伤害旭凤了,我保证。”
荼姚听得孩子哭声惨烈,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,再也伪装不下去冷漠,伸手抱住了那孩子,轻轻拍打安抚。
润玉收回在孩子身上施展的小法术,伸手替孩子擦了擦眼泪,“见过的人都说他的眼睛特别漂亮,特别像……旭凤。”也像你的眼睛。
那孩子冲着荼姚咯咯一笑,一双眼睛如同跳跃的火焰,纯净又温暖,荼姚知道,她再也走不了了。
14.子肖其父
荼姚终究是留了下来,润玉暗中替旭凤解了九转金丹里的寒毒。至于解没解干净,只有润玉自己知道。
旭凤背着润玉见了他的幼弟,难得那孩子也喜欢他,听母神说还没来得及给孩子起名字,他倒是信口给起了一个。说要叫孩子赤琰,一块红色的美玉。荼姚听了很喜欢,润玉知道后也没有反对,孩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失而复得的润玉把荼姚看得越发紧了,他把璇玑宫赐给了儿子,直接搬到紫方云宫守着荼姚。所幸赤琰勾住荼姚的心,她再没想逃过。
回宫后荼姚往紫方云宫塞了许多美貌女子,有些性情单纯活泼,有些容貌极似锦觅,润玉知道她的打算,却懒得拆穿她。
只是没想到荼姚越发变本加厉,竟有一日把邝露灌醉塞进了紫方云宫的床榻内。
润玉冷着一张脸看向被自己拽出床榻的邝露,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臣,臣实在不知。”邝露整理好凌乱的衣衫,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。
“赤琰年幼,正需要一个贴身女官,你去他那里服侍吧。”润玉一句话轻飘飘地打发了邝露,毫不在意对方泫然欲泣的神情。
今天是赤琰成年的宴会,他正式从一条幼龙成年,少年身量化身为大人模样。
“像,真像。”邝露不禁喃喃自语,谁都知道赤琰长得像润玉,可没那能想到会那么像,如果不是那双眼睛,两人就活似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。
润玉和荼姚自然准备了许多贺礼给赤琰,不过最重要的是润玉册立了刚成年的赤琰为太子,又把火神的神格赐予了赤琰。
荼姚念及往事,想起旭凤待在贫瘠的魔界受苦,一时触动心肠,推说身体不适提前离场。润玉当然看出了她的心事,陪着儿子饮了几杯,便回宫去陪伴荼姚。
天帝天后一走,众仙便没有了拘束。赤琰是今日的主角,无论真心还是假意,理所当然是众仙敬酒的对象,邝露身为他的近侍女官,也是众人奉承的对象。
邝露难得放肆,喝了个酩酊大醉。赤琰从小就爱偷喝酒,再加上身份尊贵,众仙不敢强灌,直到宴会结束还依旧神智清醒。
赤琰扶着邝露回了璇玑宫,趁着朦胧的灯火,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逆鳞送给邝露。“姐姐,宫中所有,皆是父母所赐。唯有此物,是我天生带来的,我想把它送给你,你愿意要吗?”
邝露并不接过逆鳞,只冲着赤琰发笑,赤琰被她瞧得面红耳赤,不由得撇过脸去。邝露见他扭脸心中不悦,双手扳正他的脑袋,痴痴地望着,许久吐出了一句,“陛下。”
邝露的一句陛下,惊得赤琰回了魂,他盯着邝露问道,“你叫我什么?”
邝露一脸傻笑,醉意未消,伸手抚向他的脸庞,“我说错了,你是殿下。”
赤琰刚刚安定下来的心脏,却在下一秒被邝露击碎。
“我永远的夜神殿下。”邝露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,低声啜泣起来,“夜神殿下,你永远只是夜神该多好。”
“邝露,你看清楚我是谁?”赤琰如坠冰窟,只觉得呼吸都慢了下来。
邝露眯起眼睛,浑似不解其意,她看了赤琰许久,才看清了那双如火焰般跳动的眼睛。
“……赤琰。”
邝露轻声念着他的名字,酒醒了一半,“你与你父帝实在太像了。”只除了这双眼睛。
赤琰从出生起就诸事顺心,尊贵的出身,高贵的血统,惊人的天赋,世上似乎没有事能难倒他。可就是没人告诉他,他要如何去超越他的父帝。
赤琰举起逆鳞,用力在右脸上狠狠划了两道口子,鲜血顺着面颊落在地面,每一声血液的滴答都如同惊雷般落入邝露耳中,邝露瞬间酒醒。
“现在我还像他吗?”赤琰红着双眼问她,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。
邝露此刻才明白赤琰的心意,红了眼眶,转身逃离这座曾经写满回忆的宫殿。
赤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,再也忍不住的泪水糊了满脸,他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眼泪,随意地把逆鳞丢在地上,没人要的真心连泥土都不如。
15.神生漫长
成年后的第一日早上,赤琰并未如往常般向父母请安,只说身体不适,要修养几日,请父母不要担心,也不必探望。
其实昨夜邝露深夜泪奔出璇玑宫之事,早已传得沸沸扬扬,荼姚润玉皆有耳闻。只是邝露千年来对赤琰精心照顾,荼姚也不忍心苛责她。
早朝之后,帝后二人一起去了璇玑宫,却见赤琰蔫蔫地躺在床上,俊秀的脸上新添了两道交叉狰狞的伤疤,皮肉外翻,几可见骨。
润玉心头一惊,急忙上前查看,龙身坚硬不易受伤,能伤到应龙的更是寥寥无几,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对头下手暗害稚子。
荼姚也骇了一跳,满眼噙泪地上前要抚摸幼子的脸庞,赤琰却别扭地转过头不肯给夫妻两人细瞧。
“你们都是死人吗?殿下脸上的伤这么严重,也不知道请岐黄仙官来诊治吗?”
荼姚大发雷霆,璇玑宫里的仙侍呼啦啦跪了一地,独独不见邝露。荼姚心中更是大怒,追问着她的去向,“邝露人呢?她就是这么照顾赤琰的?”
“不关她们的事,更不关邝露的事,是我自己不小心。”赤琰见事情波及到邝露,强忍着伤心,起身拉着母神的衣袖求情。
荼姚霎时明白了,她心疼儿子,又勾起往事回忆,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打发人去请岐黄仙官。
润玉不似荼姚般心焦,在一旁看得清楚,赤琰脸上的伤口是他自己的逆鳞所致。
岐黄仙官赶来后好一番医治,涂药包扎自是精心,最后叮嘱赤琰道,“殿下的伤并不重,只是仍要小心呵护,方不会留下疤痕。”
“嗯。”赤琰轻声应了一句,似在意这疤痕又似无足轻重。他重新又面向床里侧躺下,不愿理父母二人。
荼姚倒是心疼得不行,她害怕影响赤琰心情,便拉着岐黄仙官到偏殿里问东问西的,润玉留在赤琰身边,望着自己儿子背影良久,最后不禁轻笑出声。
“你笑什么?”赤琰本强忍着心头酸涩愤恨,如今见父帝毫不关心自己,甚至还以此取乐,生气地翻身瞪向他。
润玉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恶趣味,比如,他喜欢看儿子生气闹别扭。赤琰神似荼姚的双眼瞪起来,两颊气呼呼地鼓起来,像极了一只虚张声势的大猫。
“朕笑朕的,与你何干。”润玉越笑越大声,看着儿子初尝情之一字。邝露折磨赤琰折磨得好,若非如此,大猫如何成王,神龙如何腾霄。
“我讨厌你。”赤琰信口发泄情绪,厌恶自己长得像父亲。
“知道了。”润玉笑着点了点头,毫不放在心上,“那从明日起,你不用日日来给紫方云宫请安了。”
“我讨厌邝露。”赤琰想起邝露的无情,更多了几分生气。
“好,朕打发她去花界任职,免得碍你的眼。”润玉想了想,上元仙子的神格太低,还是做个花神才更能匹配太子妃的身份。
“我讨厌我自己。”赤琰眼中蓄满了泪,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。
润玉的笑一下子停了,他伸手为儿子擦去眼泪,郑重其事地说道,“永远都不要讨厌自己,父帝会伤心的。”
有了你,父帝才真正拥有了希望和快乐,所以你不能讨厌自己。
“那你能让邝露也喜欢我吗?”赤琰泪眼汪汪地看向父亲,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的可怜幼犬。
“当然。”望着那双眼,润玉什么都会答应。
晚间荼姚屏退寝殿众人,亲自动手为润玉更衣,又帮他卸下发冠,细心地为他梳理乌发。
“邝露和琰儿的事,你打算怎么办?”
润玉当然知道荼姚难得的殷勤是为了赤琰,他透过铜镜打量到了荼姚不安的神情,却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。
“我打算给他们赐婚。”
待润玉说出自己的打算,荼姚才略微松了一口气,又有些担心地说道,“可邝露不会愿意的。”
“她愿不愿意重要吗?重要的是我儿子愿意。”
润玉的话颇有些无情,毫不在意邝露多年来的痴心付出。荼姚给他梳头发的手停了一瞬,复又继续如故,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。
润玉从镜中瞧见了她的担忧和难过,转身抓住了她的手,抬头望向她,“你不愿意让他娶邝露?”
“邝露并不爱琰儿。”荼姚想起锦觅润玉旭凤三人的旧事,害怕幼子也受到同样的伤害。
“她今天不爱,或许明天就爱了呢?今年不爱,或许明年就爱了呢?千年万年,神生漫长,她总有一天会爱上的。”
润玉一字一句犹如泣血,却不知道说的是谁的真心。
“那要是永远都不会呢?”
荼姚的问题,润玉没有回答,他起身接过荼姚手中的梳子,让她在梳妆台前坐下,为她摘去满头珠翠,如同爱抚般一下又一下为她梳着秀发。
夜间润玉缠着荼姚欢好,不似往日那般浅尝即止,而是情事中从未有过的贪婪放肆,他死死地抱住荼姚,宛如一只缠绕猎物的饥饿巨蟒。
“……至少,我抓住了……”
最后一刻,润玉把头埋向荼姚颈侧,声音几不可闻,荼姚不明白他的意思,转过头却只看见了他泛红的眼尾。
PS:果真越写越长,妈蛋,我下章一定要完结。